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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520限时命题写作活动】戏秋 快看点

2023-05-21 09:02:50哔哩哔哩

三爷穿着他的戏袍,叮铃珠坠作响,清脆如莺啼。对镜,镜中是一张半边脸谱,黑面白纹正是。窗外青翠林立,遥远莺啼绵绵,他慢走眉笔细工。


(资料图)

三十万里,长风熔日尽山河,浩瀚长雁无数。残桓破壁缺刀慢,孤身只影,横断天章。三爷旷视浩瀚无穷目,满见故园烟火不灭,北漠又是胡虏如墨,十三道金令字字千钧,数千万日夜历历在目,于是咬碎一口铜牙,正是归师,凯,旋。红脸谱却为何做黑面纹白?不知其故,不知其故,不知其故也。

“好!”于是看客尽是喝彩,“好一场春秋大戏!”好一场,春秋大戏。如梦醒时分,或抹几滴泪的,满足地离开着;或扼腕而叹的,咬牙着归去着;或热热闹闹的,叽喳着闲逛着,于是曲终,于是人散。帷幕慢拉,醒木一打,好一场,春秋大戏!却是一览无余,一览无趣。

三爷脱下他的戏袍,青衣长袖而卧,萧萧如史册。对镜,镜中是一双暮气眼眸,年华不再正是。屋内光影黯然,床头电灯微微,他侧躺褥被酣眠。

宙宇无穷。已逝多年的老友端坐在湖雪亭中心,乾以地,坤以天,水雪风酒无穷。端坐而对,却暖一壶新酒,红泥小火炉。执白而落,水面涟漪荡漾;执黑而行,天地波澜长动。落子难悔,风雪寒其身骨;棋局莫测,绿酒暖其心脾。一曲未了,铮铮然已尽。老友缓缓而言:“史之既落,人将奈何?”三爷对答:“史而难鉴,无可奈何。”尚未言落,三爷便是嗤笑,老友随之嗤笑,便变化如三爷,而三爷做老友。三爷问:“宙宇无穷,人将何测?”老友对答:“宙宇无穷,人将不测。”

倏忽,乾坤旋转,水雪破碎,风酒漫落。惊醒,是伍子轻手盖被。三爷于是缓坐起,问:“伍子,几点了?”伍子对答:“四点了,三爷。我该去巷口观察了。”三爷“唔”一声,轻听窗外莺细啼,绵绵如水,“我今日同你一起去。”

车水马龙,人流人涌,拥簇着。三爷与伍子并肩穿行,偶有擦踵磨肩。桥,河,水流不尽,人来不停,栏杆久立。伍子趴在白石围栏,问:“师父,你最近心情不好。”

“师父老了。读史多了,唱戏多了,倦了。”

“读史越多,唱戏越多,不该兴起吗?怎么会倦了?”

“你还记得一句话?”

“师父说着。”

“人类从历史中唯一学到的教训,”

“就是什么教训都学不到。”

“你也读书不少了。伍子,你觉得现在的人幸福吗?”

伍子扭头,看到巷里人来人往。巷的尽头高楼林立,冷而厚的玻璃反射冷而厚的光。那边是商业区,这边是居住区。伍子并无去过商业区,但他见过商业区的人,阴霾着,催促着,忙碌着,高压着。他读过不少书,也看电视,看电脑,知道这个世界现在的样貌,起码一角。

“伍子,你为什么学唱戏?”他想起当年他被师父问到。他说不上来。他是没有父没有母的,自小已经在流浪了,只是师父把他捡进家养着,当孙子。师父的友死在车祸上了,师父的妻死在流感里了,师父的儿死在战场中了,师父的儿媳妇改嫁给别家的郎了。他想起师父的眼里总是沉的,暮的,像是被割尽后扔在田间待烧的麦秸。师父会唱戏,但总也没几个人来听。师父会读史,但总也没几个人可聊。他那时候于是反问师父:“师父,你为什么学唱戏?”而师父至今未答。师父说:“读书,多读书,你会知道的。”

伍子想起师父扶人起来,然后被讹诈了巨款,那几年家里都过得不宽敞。然而师父仍然会扶人起来,于是又被讹过一次。但是后来第三次的时候被终于揪出来了,后来再没有讹诈过。他当时问师父为甚么一直要扶,而师父至今未答。师父说:“读书,多读书,你会知道的。”

于是伍子多读书。伍子问自己现在明白了吗?

伍子看见桥底有人摔倒,没有人扶。

伍子看见桥底有个一身西装的人路过,阴霾着,催促着,忙碌着,高压着,匆匆走着。

伍子看见那人把摔倒的扶起来,然后继续赶忙走着。

他想他也许明白。

“幸福。”伍子对答。

“你知道历史总是只有少数人在乎的,没有很多人会读书。文明的奥秘总是只有少数人拥有的,没有很多人会学习。史难为鉴。”

“人本身就是史书,师父。”伍子看着三爷,“不然您又为何让我每天来巷口看众生呢?”

三爷不答。久之,轻叹:“史册越厚,冤恶越多;阅历越多,苦恼越杂。”

“那么师父又为何唱戏?”

好一句问。

于是三爷归家去。

三爷穿着他的戏袍,叮铃珠坠作响,清脆如莺啼。对镜,镜中是一张半边脸谱,黑面白纹正是。窗外青翠林立,遥远莺啼绵绵,他急走眉笔粗犷。

三十万里,只身孤影断天章。十三道金令,铜牙咬碎,挥师凯旋。席位仍是一片叫好,落几滴泪的,扼腕叹息的,叽叽喳喳的,似是从不变。三爷却听见窗外莺啼,连绵飞远。执白而落,执黑而行,棋局难测,水雪风酒。落子,了解,三爷取了胜局。新酒仍绿,红泥火炉。三爷问:“如何得胜?”三爷答:“落子难悔,棋术却总不是不变。”

一场酣畅梦,乾坤又降秋。赤山浸层水,莺啼稠,莺啼稠,又是一轮戏子唱春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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